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鄂東九日行(三)

 　

告別黃州

第六天(4月23日)早上，我們約了羅師傅載我們訪尋黃岡以及兩個鄰市的名勝，全日包車600元。在告別黃州之前，我要求先停寶塔公園。寶塔公園內有一座七層石塔叫青雲塔，塔身已經傾斜，塔端長著一株朴樹，聞說即使大旱也不會枯萎。

有關此塔還流傳了一個故事：

有一次蘇東坡帶一批學生去應考，黃州考官指著青雲塔出了一個下聯，要求考生補作上聯。下聯是「寶塔巍巍七層四面八方」，學生正茫無頭緒時，蘇東坡便在一旁搖手掌和數手指作提示，一個聰明的學生便想出了上聯：「玉手搖搖五指三長兩短」。

青雲古塔

 　

現在的青雲塔是清道光年間重建的，塔樓呈八角形，塔牆朝向八方，其中「乾門」的一面有「全楚文峰」的橫批，可見是關繫黃州文運的風水塔。
　

文運所繫

青雲塔下是安國禪寺，始建於唐代，東坡被貶黃州時常常到此，後來韓琦也曾在寺中苦讀。不過舊寺已盡毀，眼前所見的是新寺，看其形制與一般廟宇已無分別了，如果當中的古物也一併湮沒，更是一件十分可惜的事。

新安國寺

 　

在離開黃州前，羅師傅特地載我們到黃岡中學的門口看看，他說這是全湖北首屈一指的中學，他的兒子正在校中肄業，做父親的他也很有面子呢﹗
　 　

湖北名校

異代兩名人

離開黃州，我們今天的行程是到黃岡市的浠水縣和蔪春縣，前者是去尋訪聞一多紀念館，後者則去參觀李時珍紀念館。車子朝黃岡市的西南進發，首先要跨過巴河。據羅師傅介紹，巴河是長江的分支，河沙質地甚好，除了供國內所需外，還會出口外地。過了巴河橋，便到巴河鎮，已進入浠水縣境。

巴河鎮就是聞一多的故鄉，不過聞一多故居已找不到了，只有一所聞一多中學。羅師傅對浠水的印象不好，說這裏的馬路特別爛，以前還有「土匪縣」的惡名。浠水出了一個嫉惡如仇的聞一多，他的家鄉仍不免是藏污納垢之地，真是一個諷刺﹗

聞一多肖像

 　

聞一多紀念館位於浠水縣城紅燭路1號，步過一列圍牆後，便來到一個橢圓形的大池之前，再過一道曲橋就是紀念館了。
　

紅燭路1號

原來這裏也是古清泉寺的所在，池邊欄杆鐫刻許多與清泉寺有關的詩詞，蘇軾的一首《浣溪沙》(遊蘄水清泉寺，寺臨蘭溪，溪水西流)赫然入目：

山下蘭芽短浸溪，松間沙路淨無泥，蕭蕭暮雨子規啼。

誰道人生無再少，門前流水亦能西，休將白髮唱黃雞。

聞一多紀念館

 　

聞一多紀念館就建在清泉寺的遺址之上，進館後只見大廳橫放一個插滿紅燭的台基，牆上繪畫聞一多的頭像，並節錄他《紅燭》的詩句。
　

紅燭祭台

1946年聞一多在昆明遇刺身亡，震驚國內，館中陳列了當時毛澤東和朱德的唁電。

毛朱唁電

 　

此外，館中有許多聞氏的照片和手稿外，也展示了他生前用過的毛筆、手杖等。他本來是修讀美術的，在此也展出了他的畫稿，特別是他隨大學流徙西南途中所畫的速寫，可謂難得一見。

《死水》手稿

聞一多是愛國詩人，名作如《死水》、《一句話》等當然可在這裏重溫，而他有一輯《七子之歌》，寫得激昂慷慨，我倒是第一次讀到﹗

所謂「七子」是指當時中國七個被列強侵佔的地方，包括台灣、威海衛、大連、旅順、廣州灣、澳門，還有香港。

生前手杖

　

《七子之歌》

參觀完底層展館，沿螺旋型台階上二樓，從台階下看是一泓碧池，池的一角有七塊蓮步石，點綴著數眼噴泉，是仿照聞氏故居前的望天湖而造的。

碧池七蓮步

 　

離開聞一多紀念館，經過紅燭路口的牌坊，背面的對聯令我回味再三：

我們應聞一多頌   世代當吟七子歌　
　 　

紀念館牌坊

離開浠水清泉鎮，繼續前往蘄春。途經九棵松，被評為全國文明鄉村之一。「九棵松」也是一個大企業的品牌。未幾，經過漕河鎮，即蘄春縣城，上午11時左右便來了蘄州鎮。蘄州古城始建於明代，到達北門，門樓掛著「醫聖樓」的匾額。

古城北門

 　

明代坊表

驅車入古城，城中有點破落。途過的玄妙觀，現已成為李時珍醫院。

　

李時珍醫院

 　

李時珍紀念館座落於雨湖之畔，由本草碑廊、生平展廳、醫史文獻館、百藥園和墓地組成。
　

李時珍紀念館

經過本草碑廊後就進入展廳，廳內有明代蘄州城的模型。

蘄州古城模型

 　

文獻館展示《本草綱目》的多個版本，這是李時珍畢生的心血結晶，也為他帶來「醫聖」的稱號。明天啟年間，李時珍父子三代獲贈授坊表，其匾額分別題為「六朝文獻」及「兩鎮干城」。
　

本草圖例碑刻

繼續前往雨湖邊的蟹子山去參謁墓園。從台階上見到李時珍的半身白石頭像，石像後是李家合葬的墓地，左邊是太醫院李月池和其夫人之墓，右邊才是李時珍及其夫人之墓。李時珍字東壁號瀕湖，墓旁的兩個亭子就以他的一字一號命名。

李時珍石像

 　

李時珍墓園

離瀕湖亭不遠還有回春閣，內有李時珍神像，供人上香膜拜。參觀完李時珍紀念館，我們在進古城路口的一家餐廳吃午飯，商量了下午的行程後，又繼續上路了。後來我有一詩記黃岡兩行程：

浠水蘄春地毗鄰，書生淑世豈分殊﹗

詩人怒吼中華頌，醫聖淘心本草書。

李家合葬墓地

 　 　

黃石東方山

離開了蘄州鎮，又回到浠水縣。經過散花鎮後，未幾就過黃石長江公路大橋，然後取道黃石，打算於黃昏前抵達鄂州。我原定是前往黃石的西塞山的，因為這個古戰場以及有關的詩詞很有吸引力。但羅師傅說那裡只是一片爛山頭，沒有什麼好看。我想主要原因是不順路，他才建議可改遊鐵山的。我沒有堅持，至少也是黃石有名的景區，沒有浪費路過。

鐵山也叫東方山，因東方朔曾隱居山上而得名，不過現只留下一個叫曼倩垴的山峰而已。山上的核心景點是建於唐朝的弘法禪寺。司機驅車沿著東路上山，只見路旁裸露的山體有紅有青，原來黃石盛產銅、鐵，紅的是銅鑛，青的就是鐵鑛了。
　

東方山大門

上東方山的多是香客，所以路上也見到三步一叩首的善信。進入景區後，面前是一條登山的階梯，兩旁多是售賣香燭的店鋪，將行到道中的一個亭子時，雨開始落下。

登山商鋪街

 　

亭前有一塊匾額，橫書「月湧禪關」；亭內供奉一塊月湧石，據說唐代智印法師曾坐其上參禪，後來成了有求必應的靈石。
　 　

道亭月湧石

再拾級而上，就到了弘法禪寺的山門，門樓寫著「三楚第一山」，頗具氣勢。這時，雨越下越大，幸好謝生借我雨傘，我才可繼續前行。唐貞元年間，智印法師在此建寺，傳說廟匾還是憲宗皇帝親題的。

弘法禪寺

 　

三楚第一山

現在山上許多景點如「靈泉卓錫」、「鐵牛懈臥」等，都與智印法師相關。
　

鐵牛懈臥

 　

「上善地」有一棵超過一千二百年歷史的銀杏樹，高大的樹幹已經傾斜，正用鋼纜固定。

　

　
　

千年銀杏

附近還有東方三聖園，露天立著藥師佛、日月菩薩的雕像，供善信瞻仰、膜拜。東方山的範圍很大，我們步履所及只是它的一部分。雨一直沒有停歇，而且時間不早，我們只好下山了。

東方三聖

 　 　

鄂州尋古

離開東方山，也漸漸離開黃石市，朝鄂州進發了。下午4時多，我們到達鄂州市區，羅師傅也完成了一天的任務，跟著過江回黃州去了。我們在長途客運站附近找到下腳處，稍事休息後，就憑著地圖開始黃昏的漫遊。

鄂州曾是東吳的都城，最先的名字是武昌。老城區就在附近，我們便先轉進古樓街，首先在街邊看到一口四眼井，又叫古壽井，建於南宋嘉定年間，由縣尉鄒應博捐修。
　

四眼古井

跟著的目標是去找庾樓，我曾在下榻酒店附近的旅行社打聽鄂州的景點，當我提到庾樓時，那位女職員就「糾正」我說：「你是要去庚樓嗎﹖離這裡不遠。」真令我啼笑皆非﹗庾樓又名庾公樓，東晉庾亮領江、荊、豫三州刺史，曾駐守鄂州，常來此樓觀月，故有此名。後來庾樓成為鄂州的名勝，李白也曾登樓賦詩。現在庾樓是一個社區中心，已不開放參觀了。

千年庾樓

 　

然後，我們朝江濱前行，經過北伐軍軍部舊址，但已閉館了。行行來到江濱，先看見一尊東吳大帝孫權像。
　
　

東吳大帝

孫權曾在鄂州修建武昌城，江邊仍有一段古城牆，下有城門仍叫武昌門，應是新建的。

　

　

新武昌門

 　

從武昌門走出長江邊，有承乾亭，從這裡遠眺位於江心的觀音閣，景致甚美。回到城牆下，有一列叫做「龍蟠鳳集」主要介紹東吳歷史的浮雕牆，沒想到鄂州的長江邊儼然是一段歷史長廊。

　
　

史事浮雕

逛完江濱，沿南浦街返回老城區，結束是次的黃昏漫步。

江濱美景

 　

第七天(4月24日)早上，我們前往距離酒店只有100米的西山公園。入園不用門票，上山多是前來晨運的居民。
　

西山大門

首先來到一座小廟，門前站滿燒香的婦女，上前一看，這裡竟是「孔廟」﹗ 對面則有一間財神廟，居中的是財神爺，兩旁的小孩，不知是否俗人口中的運財童子﹖不管你喜歡不喜歡，功名和富貴始終是世人的核心價值吧。

求神習俗

 　

再往上行，到了九曲亭，從這裡可遠眺長江的景色。蘇東坡被貶黃州時，曾經過江登上西山，九曲亭就是由蘇軾命名的，而蘇轍更寫了一篇《九曲亭記》。這篇文章現刻在亭中的石碑上，但究竟有多少人留意，又有多少人讀得懂，就不得而知了。

　

九曲亭

轉上山路，行行到了古靈泉寺。此寺原由東晉慧遠和尚所建，現址乃清同治三年重建。

靈泉古寺

 　

寺中有一口菩薩泉很出名，蘇東坡曾寫詩讚頌，說可比無錫的惠山泉。我們在寺中尋找，終在大雄寶殿後找到一塊「涵息泉」的石碑，對面是一間小屋，屋內有一泉眼，旁邊仍豎著「天下第二泉」的牌子，但此泉似乎已經被棄置了。「淨土法源地，文殊顯聖境」，可惜古寺所得的保育與這對聯殊不相應。繼續上山，沿途經過歷險城、搏海閣等現代娛樂措施，在內地的公園已是見怪不怪了。
　

「天下第二泉」

山上還有許多景點，我們先往較遠的吳王避暑宮，回頭才補遊其餘。吳王避暑宮位於西山的北峰，散佈著議政殿、讀書堂、避暑宮、武昌樓、望江亭等建築。議政堂內陳列的都是三國故事的繪畫，如赤壁之戰等。

吳王避暑宮

 　

避暑宮前有一副對聯頌讚孫權：

斂才養氣能屈能伸袌勾踐雄圖讀書有若漢光武

繼志開基善攻善守得阿瞞讚頌生子當如孫仲謀

武昌樓更有一副長達數百字的長聯(1999年白雉山撰，陳義經書)。
　

崇樓高閣

然後走到望江亭，這裡可遠眺長江。從避暑宮往回走，補遊其他景點。

長江遠眺

 　

首先來到秀園，這原是一處雅緻的江南園林，內有停雲館、流音亭等景觀。行經觀魚池，只見池邊浮著小魚的屍體，卻無人清理；過了思幽亭，通到一片竹林，但蚊蚋甚多，不宜久留。如此幽美的花園竟缺乏管理，委實可惜﹗

　
　

秀園一景

然後我們去看吳王試劍石，還有一塊與劉備比劍之石，當然是為了神化孫權而留下的。

吳王試劍石

 　

我更渴望一訪曾留下黃庭堅足跡的松風閣。松風閣是一座高三層闊三間的木構建築，朱紅的窗格、欄杆襯托著一塊黃色樓匾，「松風閣」三字是黃庭堅的書法，顯得格外秀氣。
　

松風閣

走進閣內，塵垢處處，已近荒廢。下層廳壁有薛季宣的《松風閣記》和黃庭堅的《武昌松風閣》詩，都很有名。樓上的木屏風刻了現代作家徐遲的一篇《鄂門古西山記》，但屏上的文字有些已經剥落，兩邊擺放的「聽松」、「晴雪」二畫亦已破損，親見文物荒廢，不勝欷歔﹗

文物破損

 　

從武昌閣下來，有一岔路指向「三國遺蹟」，我們便沿路下山。
　
　

三國遺蹟

除找到傳是諸葛孔明用以借風的七星壇外，並沒發現什麼古迹。

　
　

七星壇

 　

走了一段好長的山徑，才到達一處寺院。寺內有「龐統讀書處」，原來只是一道門而已。

　
　

龐統讀書處

過了門有仰仙亭，亭上就是西山庵。西山庵正在翻修，將來可能面目全非了。如再西行，還可通往「退谷深處」，那裏傳是元結隱居之地。可惜時間不早，我們只好從落駕坪下山，來到武昌大道，再坐兩站公車回酒店去。

仰仙亭

 　 　

鄂州的歷史、文學蘊藏豐富，可惜地方政府沒有善加保育，恐古迹漸次湮沒。我有一詩記之：

鄂州昔日武昌城，遺跡千年探不勝。

堪歎西山半廢棄，庾樓誤作庚樓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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